大年初一早晨，县里的汽车七点钟就到了程功家门口。
司机不知道程家有没有放开门红爆竹，只好按了几声喇叭，然后在门口等着。
过了一会，程功从家里出来，上车后笑呵呵的给司机师傅塞了条香烟。
宁西市这边的早晨阴湿寒冷，这位县里的司机大清早的就来接程功，让他有点过意不去。
汽车开到市里也才八点，程功在县府大院里等待着团拜会开始。
作为一个“白身”的普通老百姓，程功参加这个团拜会实在有点“逾矩”了。
但消息灵通的李县长已经从浙海大学知道了一些内幕。
倭国的大财团，拿着壹佰万入股，哭死赖活的求着程功去京城当总经理，人家勉为其难的答应，却还继续呆在小镇上没挪窝。
一百万啊！
李县长要是有一百万，估计做梦都会笑醒的。
虽说程功这一百万算是公款，但李县长觉得，这钱怎么用，还不是人家程功一句话的事情？
所以这次团拜会，李县长指名道姓要把程功也捎上，跟县里大大小小的处级、科级领导见见面。
县府大院里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，团拜会还没开始，大家在院子里笑容满面的聊着天。
这些年，县里虽然没有太大的发展，但是作为一个农业县，富阳给省城、给宁西市提供的蔬菜、猪肉、大米，县里比前两年算是宽裕多了。
可是李县长似乎不太甘心让富阳仅仅是个农业县。
程功认识的人不多，工商局的小部门主任邱季，算是跟程功比较熟的一个了。
邱季主任喜欢看录像带，喜欢购买录音机等新鲜东西。
程功的低音炮、影碟机出来之后，特地给邱季主任送了一套。
一见面，邱主任就拉着程功抱怨。
影碟机虽好，奈何软件光盘太少，程功送的那两张碟，邱主任都快看烂了。
程功微微一笑，掏出两张光盘塞进邱季主任的口袋：“邱哥，这是我们公司新刻录的光盘，还没正式上市销售，您拿着先过过瘾。”
邱季看了看手写的光盘封面：“冠华音乐电视？这什么意思？”
“冠盖满京华的意思，”程功神神秘秘的一笑：“反正是好东西，邱哥您收着就是了。”
邱季乐开了花。
上午九点，团拜会开始了。
李县长和县委领导在台上讲话，而县长的秘书小张走过会场。
县里的大小领导都认识小张，他们猜测小张这是要找谁。
结果小张来到一个很陌生的年轻人面前，弯着腰嘀咕了几句。
其他干部听不清小张说什么，只有坐在程功身边的邱季主任能听见。
“程校长……”秘书小张有点忐忑的说道：“领导希望您作为‘富阳建筑工程职业技术学校’的主办方，让你上台发发言。”
邱主任郁闷的说道：“唉，小张你这可真会难为人，程功一看就没准备，你让他怎么发言啊？”
小张无奈的翻了个白眼，心想这哪是我要难为人？
这明明是李县长的意思好吧？
“没事没事，”程功倒是很淡定，他微笑着对张秘书说道：“待会我就即兴讲几句吧。”
李县长和县委领导讲完了之后，李县长拿着话筒说道：“新春伊始，百业待兴，下面我们请‘富阳建筑工程职业技术学校’的程校长给大家谈谈县里的发展问题。”
县里的大小干部那叫一个意外啊。
县里团拜会，每年的发言顺序都是比较有讲究的。
通常县里的大领导团拜结束之后，该县里各局、各处的领导发言了。
可是今年这是怎么了，怎么让一个什么技校的校长来发言了？
程功微笑着走上台，他来到发言席，然后微笑着说道：“现在是一九八六年了，我，程功，代表技校的几百名建筑工人，祝愿大家新春快乐，万事如意。”
县里的领导们懒洋洋的鼓了几下掌。
而程功下一句把大家逗乐了：“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有儿女或者孙子辈了，我今年二十多岁，家里还没有小孩，就碰上计划生育了。”
台下的领导们会心一笑，总算来了几分精神。
而且大家注意到，这小子不是拿着发言稿照本宣科，而是直接在即兴发言。
“八二年，我们县跟着国家号召，也开始了计划生育工作……”程功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：“但是大家也看到了，我们的人口还是很多。今年春运，火车票一票难求，甚至有人是扒着火车回来的。”
程功又继续说道：“我们的祖国有10.6亿人，而大洋彼岸的漂亮国只有两亿多人，这时候，人口问题是个大问题，我们的土地有限，但人口却不断增长，将来我们将成为全世界最大的粮食进口国。”
县农业局的局长听得脸都绿了。
华夏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成为最大的粮食进口国？
这小子是疯了还是傻了？
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，还需要进口粮食？
就算进口粮食，又哪有那么多钱去买粮食？
程功继续说道：“……十亿人，农业能够吸纳的人口极限，只有五亿左右，也就是说，剩下的五亿多人，终究要转入到城镇化、工业化的进程中。”
台下的县干部们脸色各不相同。
绝大多数人的感觉是，国家层面的东西，是你一个普通老百姓可以随便议论的吗？
但仔细一想，好像对方议论了也没啥办法，毕竟人家又没啥职务。
另一些头脑灵活的人则想到，国家开始实行计划生育、控制人口增长，说明程功的论述是合理的。
程功微笑着做出一个比较符合大家观点的判断：“所以，要发展，要工业强国，就离不开基础建设。比如大家去省城的话，应该领略过空调这个东西……空调没办法普及，主要原因就是电力不足，我们的电力不足以支撑大规模使用空调。”
电力局的局长微微点头，心想这小子倒还有点眼光。
事实上，别说空调这种用电大鳄了，现在浙海省连电风扇都还没普及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