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功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念头，他抛开那些原本的说辞，然后开门见山的表达自己的念头：“天之道，损有余而补不足……国家想要富强，民生想要发展，最好、最快的方法，是向那些欧美发达国家拿钱，所以集中力量在某个领域打开突破口，然后实现出口和创汇，这是让人民富强的快捷通道！”
戴着黑框眼镜的领导放下报纸，惊讶的看着程功。
说实话，这可不像是普通老百姓说出来的话。
老人有些不解的说道：“我明白你的意思，但为什么要把半导体作为突破口？这是我们的弱项……”
“因为想要脱贫，那就唯有暴富！”程功斩钉截铁的说道：“我给您算笔账，现在我们出口的衣服和小商品，不到十块钱一件销往国外，利润每件六元左右，一千六百件衣服才赚一万块钱……而洋人只要卖一台微机给我们，就能赚回这一万块钱利润！”
程功又把自己在宁西电子厂生产低音炮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。
然后程功非常殷切的说道：“以国外没有的商品，赚取更高的利润，这才是快速致富的方法……华夏民族同样具有聪明的头脑和智慧，即便是做衣服，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创建自己的品牌，而不是成为廉价的世界工厂！”
邱处长听得心驰神往。
好家伙，程功这家伙能够把二十块钱人民币的东西，价格炒到六百六十块钱的价格砸给鹰国人，难怪他能一下子拿出二十万投到科研项目中来。
老领导陷入了沉默，似乎在思考程功的话。
过了好半天，老领导才给出答复。
“你的远虑，你的理想，我表示理解和赞同，”老人表情复杂的说道：“但在当前改革开放的大环境下，我们面临的是各种近忧，而不是芯片这一类的远虑。作为主管电子工业的领导，你的建议，我会考虑，到目前没办法给你一个明确的肯定答复。”
程功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。
“那我最后做个努力吧……”程功咬咬牙说道：“去年有个东瀛商业代表团访问了泾县，他们在那边一无所获。一个月后，同样是这个商业代表团将前往我们浙海省一家造纸厂，厂长会热情款待，不但有问必答，连碱水浓度这样的细节也会如实告知，并且打算赠送檀树皮、长稻草浆和杨桃藤等重要材料的样本给东瀛代表团……为了宣纸的工艺不泄密，想办法阻止他们吧！”
说完，程功站起来礼貌的道别，然后就转身离去。
邱处长郁闷的差点发疯，他苦着脸向老领导道歉了几句，然后火急火燎的追着程功后面一顿臭骂：“小程你怎么搞的啊？平时都挺稳重的，怎么今天跟发了疯似的？你争取科研项目的支持就行了嘛，怎么稀里哗啦扯到什么外贸和盈利去了？”
程功没有回答邱处长那一连串的问题，他自嘲的一笑，看着天空喃喃说道：“虽然我是那只站在历史车轮前面的螳螂，但我真的想有所改变啊。”
……
在程功和邱处长身后，老领导站在窗边，默默看着程功的背影。
“小李，”老人轻声说道：“刚才他说的，你都听到了？”
一直在房间角落里旁听的中年秘书点点头。
老人转头看着李秘书问道：“你怎么看？”
“哗众取宠，杞人忧天！”
李秘书毫不留情的戳穿程功的“伪装”，他语速颇快的说道：“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各种讯息，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从这种奇怪的角度去忧国忧民，更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反复强调芯片……”
老人微微一笑，并没有接话。
但李秘书依旧在喋喋不休的抱怨：“我个人感觉，这个程功是在浙海大学某个教授那里听到了一些学术理论，然后到您这里来做出一个积极的表现，希望能够得到一定的重用。”
“重用？”老人喃喃说道：“他可没提出任何要求啊，最后还表现的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离开了。”
说着，老人目光中露出一丝凌厉：“宣纸的事情，去查一下。”
程功说的宣纸工艺的事情，作为李秘书，也就是几个电话便能确定的事情。
过了大概半小时，李秘书满脸惊讶的回来了。
李秘书低声说道：“程功说的没错，确实有这么个倭国商业代表团的存在，他们去过泾县，态度非常热情，但厂家那边保密意识很强……下个月十三号，这个代表团要来我们省城，行程已经确定了，里面有程功说的那家造纸厂。”
老人平静的问道：“造纸厂那边的态度怎么样？”
“非常隆重！”李秘书有点不屑的说道：“那边各种条幅标语准备了一堆，还请了翻译，厂长这边还学了点日语……听说他们还准备了一些小礼盒，里面确实有檀树皮和杨桃藤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李秘书颇为气愤的主动表态：“领导，我觉得应该处置一下，做出警示作用！”
老人轻轻摇摇头：“我们不是秦桧，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来处理干部，但还是防范于未然吧。”
李秘书点点头：“明白，我派一个工作组过去。”
李秘书匆匆离开，老人坐在书桌前沉默了许久，然后拿起座机，给浙海大学教务处打了个电话。
邱处长在那边大惊大喜，颇为意外。
老人话不多：“小邱，请你转告程功，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这些奇怪的想法，但是我原则上支持你们浙海大学与他一起做出高精尖的产品，如果需要什么帮助，可以打报告给我，我还没离开电子工业的职位之前，会全力支持你们。”
邱处长大喜若狂。
有了老所长这个电话，还需要打个啥报告？
只要程功的研究项目有什么需求，浙海大学肯定是妥妥的全力支持。
以浙海大学的人力、物力、财力，足够程功折腾了。
别的不说，光是CD机，第二天就给程功和李教授送过来一箱。
看这架势，大有玩一台、拆一台、丢一台的架势。
至于程功本人，反倒没有邱处长那么喜悦。
两世为人的程功，平时已经很少大悲大喜了。
这一次，是例外。
程功觉得自己这只举着单薄双臂的螳螂，终于把历史的车轮拨动了少许……
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，今后的未来会怎样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