磁带上的歌单居然是手写的,字迹工整娟秀,让大妈有些亲切。
大妈好奇的问道:“小伙子,你这录音带里面,装的都是封面上写的歌?”
程功点点头:“阿姨你放心,这些歌曲都是唱片高清转录,清晰完整,我这可是从七八张黑胶唱片里面一点点剪切整理出来的啊。”
这个大妈似懂非懂的喊道:“黑胶唱片音质好啊,比那些塑料唱片好多了!可惜就是每张唱片上好听的歌曲就那么一两首,听起来真不过瘾。小伙子,才录音磁带多少钱?”
程功伸出五根手指。
“五块钱是吧?”大妈掏出一张大团结:“我买五盒!”
将磁带递过去的程功好心提醒大妈:“阿姨,这五盒是一模一样的。”
大妈笑呵呵地说道:“难得遇上这种好东西,我给左邻右舍都带一盘,他们肯定会买的。”
程功苦笑:“阿姨您倒是热心,看样子下次我要多带点货了。”
确实要多带货了。
与那个阿姨相比,男性购买者通常很干脆的拿起磁带,然后给程功五块钱。
地摊上的磁带在迅速减少。
周围的群众看看地摊上越来越少的录影带,购买欲望更强:“给我来两盒!”
“我要三盒!我两个姐姐家里也有录音机,可惜就是没有录音带!”
大家争相购买,场面几乎失控。
三百盒磁带很快销售一空。
最后,别说录音带卖完了,就连程功在宁西市新买的录音机,都被人买走了。
一个小时后,程功抱着鼓鼓囊囊的钱包,他坐在街道一个没人的角落里,喜极而泣。
……
程家,莫娓心不在焉的打扫着家里的卫生。
莫娓的心里沉甸甸的……
院子里的生产线已经停止了——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原材料了,更重要的原因是,程家没钱了。
一家人吃喝拉撒,再加上给女工们的薪酬,程功手头上早就没了钱。
如果不是邹婷借了一百块钱过来,吃饭也成问题了。
程功离开的时候,虽然带着笑容与莫娓告别,但敏感的莫娓察觉到,丈夫的心里其实很紧张。
自从上次提出离婚之后,程功就好像变了个人。
程功不但会了很多电子、销售方面的知识,而且连字都写的比以前漂亮了。
他不再游手好闲,平时的行为举止,变得谦和、礼貌,就像是镇上那些很有学问的老师一样。
一个月多以来,丈夫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,让莫娓挑不出半点毛病。
如今唯一让莫娓担心的是,丈夫在赚钱方面,胃口好像太大了。
丈夫在平安镇上卖收音机,一个月就赚了三百多,快顶上别人家一年的收入了。
按照莫娓的想法,与其继续折腾什么录音磁带,还不如拿着这些钱好好过日子。
但丈夫似乎不肯停止赚钱的脚步,他花钱买了这么多设备,将好不容易赚到的“巨款”挥霍一空。
万一要是那个什么录音磁带卖不出去的话……
想到这里,莫娓打了个寒颤,不敢继续想下去了。
打扫完卫生,心绪不宁的莫娓坐在院子里发呆。
家里很安静,几只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鸡,在程功搭的鸡窝里扒了土坑,蹲在里面打瞌睡。
蔡主任送的两只鸭子很不错,经常给家里添一个鸭蛋,让餐桌上多一个好菜。
丈夫整个人都变了,闲暇的时候经常向她说起梦境一样的美好世界:上百层的高楼遍地都是,很快山脉与海湾的大桥,会自动驾驶的汽车,出门不用带钱的世界……
但莫娓唯一的希望,就是丈夫能尽快把钱还了。
这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莫娓猛然站起来,脸色苍白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,心脏砰砰砰的不停狂跳。
门开了,进来的不是程功,而是中午下班的邹婷,身后还跟着小女工陈亚兰。
莫娓下意识问道:“你们怎么来了?!”
邹婷叹了口气说道:“我有点担心他,所以过来看看他回来没有。”
莫娓咬着嘴唇,她不高兴的开口说道:“担心他?我看就不用了吧,大家非亲非故的!”
邹婷愣了愣,她嗫嚅着说道:“他说我也是股东……”
听到这句话,莫娓心中的焦虑、担心、忐忑全都爆发出来:“你还好意思说!要不是你借钱给他,也许他就不会这么铤而走险了!”
“好几百块钱啊!”莫娓哭哭啼啼的说道:“这么多钱全都投到了什么录音磁带上面,如果这些东西卖不掉,我们家就完了。”
看着莫娓伤心的样子,陈亚兰不高兴的说道:“喂喂喂,你哭什么哭啊!我听镇上民政处的宋姐说了,你都要和程功离婚了,还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吗?”
哭红了眼睛的莫娓怒视陈亚兰和邹婷:“离婚?等我们离婚了,你们就好取而代之对吧?你们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?!”
邹婷瞪了陈亚兰一眼,然后无奈的说道:“嫂子,你误会了!”
“别叫我嫂子,我没有你这样的嫂子!”莫娓指着院门说道:“滚,你们都给我滚!”
邹婷拉住想要继续争吵的陈亚兰,两人转身离开。
因为这件事,整个下午的工作中,邹婷都神不守舍,心里想着程功和莫娓。
到了傍晚下班,邹婷又“路过”程家。
……
程家的院门敞开,莫娓失魂落魄的坐在院子门口。
争吵之后,莫娓的精神状态很差。
虽然知道自己和邹婷这样大吵大闹,对事情并没有什么帮助,但莫娓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。
这一个月来,各种担忧、沮丧、焦急,压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。
到了这个决定性的时刻,莫娓心中的压力一下子爆发出来。
莫娓拿着扫帚在院子里胡乱扫了几下,然后又茫然去收拾那些已经非常整齐的纸盒。
过了片刻,莫娓才想起来,天黑了,应该已经七点多了。
就在莫娓担心的时候,程功回来了。